2012年5月6日 星期日

安靜


昨天,在哥連臣山送別一位最敬重的老師最後一程。

老師幾年次患上骨髓癌,以痛而言,可以說是癌之最。老師對於他的痛,總是輕描淡寫,以量化痛的級數去淡化沉重——那種我無法想像的痛楚。這幾年間見老師走過一幕又一幕驚心動魄的痛,每次我心裡都在滴血,但他卻是那麼輕鬆自若。有時,他就像說笑般談自己的痛,我聽得不安難受;明知他想逗我笑,我就是連苦笑都擠不出來。我想,能夠如此超脫,從容面對生死痛苦,沒有半點怨尤,甚至在病痛中仍以聖職教師的身份,帶領教會、去講道、去分享見證、去開拓「生命使者」的事工……那絕不可能是單靠個人的意志、性情!我漸漸有點領悟,即如老師如此有才情,當到窮盡處,根本再不能靠自己的氣力意志學養知識去突破痛苦的時候,就是神彰顯能力的時刻。

5/4晚上,收到老師急病入院的消息,翌日我趕往醫院,見老師很辛苦,有時成身抽筋,我輕撫著他發黑的手,無法言語,只勉強哼著「如鹿喝慕溪水」,臨離開時,我跟老師道別,老師透過氧氣罩用氣(沒有聲音)說︰「多謝你,我好開心!」如斯情境,除了心痛和難過之外,我實在無法與「開心」連上關係。那天下午,醫院開始為老師注射嗎啡,我心裡明白,最愛的老師很快就要走了,我用what’s app為老師和師母在打了兩隻碟︰"still/安靜"和”我要向高山舉目”。晚上,再往醫院鑽,老師旁邊或坐或站著不少親朋,一位姊妹在旁邊讀經,老師偶爾點點頭,表現安詳,師母一直輕撫著老師的心口,我就坐在師母旁的地上,撫著老師的手背。那天半夜,老師跟師母說︰「我看見天軍天使,天父要接我了!」

7/4一早就往醫院跑,還好,早上的人不多,我跟老師說了些心底話,老師有點反應,但我不肯定他是否完全聽到。中午時份,老師教會的一群年輕人中止了戶外營的活動,趕來見老師最後一面,由於房間不宜多人,我大部份時間都在大堂走廊的椅子守候,期間有人在後樓梯用結他彈起安靜,我默默地聽著,望著窗外的風起雲湧,我知道老師的時間快到了,那刻最需要的不是什麼,而是安靜。下午四時,老師的兒子走出來叫我們快進去病房,是的,老師帶著微笑返回天家了。我跟老師教會的弟兄姊妹素不相識,卻不約而同地用「我要向高山舉目」送別老師。

這幾天,又總是巧遇「安靜」這首歌,或見文字,或聽人談起。有云︰「靜觀萬物皆自得」,老師談「苦痛悶灰」時提過︰「當人一思想時,上帝就發笑」,上帝要化咒詛為祝福,要施行醫治,首先是要更新我們的心意,不以世俗的觀點去看待苦難和疾病,不再沉迷在苦痛悶灰之中,讓上帝使「更新」發生功效。

我慶幸遇到這位可敬可愛可親的好老師,讓我看見生命可以如此發熱發光,如此璀璨奪目,不為身之所困;即使到臨終的一刻,依然靠著上帝,感動身邊的每一個人,用生命去影響生命。上帝的能力,在軟弱的人身上顯得完全,是如此的真實;原來秘訣就是在於心意更新,就是放下自己(無己)。

將時間放長,我看見一位真正偉大的教育家和上帝的好牧人,那種長存不息的愛和寬容,那份能真正影響我們一生、跟隨我們一生的價值觀和信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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